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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聖禮儀/聖餐禮 Eucharist 第1章 聚會聖事

聚會聖事 「首先,我聽說你們在聚會的時候…」(哥林多前書11:18) 「當你們在聚會的時候…」,這是使徒保羅寫信給哥林多教會的信徒時所寫下的。對他而言,同時對早期所有基督徒而言,這些話所提到的不是聖殿,而是聚會的目的和本質。大家都很清楚,「教會(希臘原文為έκλησία)」這個名詞,指的是「聚會」或是「集會」,而在所有早期基督徒心中,「在教堂聚集」指的是一種目的為揭示、實現教會的活動。 這個聚集是聖餐的—它的目的與實現都在那成就「主的晚餐」的背景中,在那聖餐的「擘開餅」發生的所在。在保羅同樣一篇寫給哥林多教會人士的信中,他責備這些人聚會時參加另外的餐宴,而非主的晚餐,或是這個聚會另有目的,卻非聖餐的「擘開餅」(哥林多前書11:20-22)。因此在這裡我們可以明顯看出無庸置疑的三位一體,發生在聚會、聖餐、教會中,這是早期跟隨保羅的腳步而形成的教會傳統,完全能毫無異議作證的事實。因此禮儀神學的基礎任務,包含了揭示這個統一性的意義與本質。 在這個任務中更為緊急的部份是,當這個三位一體對於早期教會來說是不證自明的時候,它卻在現代基督教的意識裡停止了這個特性。我們習慣上叫做「經院派」神學—就是與教父傳統決裂後出現的派別,也是在方法和本質上主要構成西方對神學的理解—卻忽略了與聚會、聖餐、教會之間的關係。

 

 

聚會聖事

 

「首先,我聽說你們在聚會的時候…」(哥林多前書11:18)

 

「當你們在聚會的時候…」,這是使徒保羅寫信給哥林多教會的信徒時所寫下的。對他而言,同時對早期所有基督徒而言,這些話所提到的不是聖殿,而是聚會的目的和本質。大家都很清楚,「教會(希臘原文為έκλησία)」這個名詞,指的是「聚會」或是「集會」,而在所有早期基督徒心中,「在教堂聚集」指的是一種目的為揭示、實現教會的活動。

 

這個聚集是聖餐的—它的目的與實現都在那成就「主的晚餐」的背景中,在那聖餐的「擘開餅」發生的所在。在保羅同樣一篇寫給哥林多教會人士的信中,他責備這些人聚會時參加另外的餐宴,而非主的晚餐,或是這個聚會另有目的,卻非聖餐的「擘開餅」(哥林多前書11:20-22)。因此在這裡我們可以明顯看出無庸置疑的三位一體,發生在聚會、聖餐、教會中,這是早期跟隨保羅的腳步而形成的教會傳統,完全能毫無異議作證的事實。因此禮儀神學的基礎任務,包含了揭示這個統一性的意義與本質。

 

在這個任務中更為緊急的部份是,當這個三位一體對於早期教會來說是不證自明的時候,它卻在現代基督教的意識裡停止了這個特性。我們習慣上叫做「經院派」神學—就是與教父傳統決裂後出現的派別,也是在方法和本質上主要構成西方對神學的理解—卻忽略了與聚會、聖餐、教會之間的關係。聖餐被定義為聖事的其中一種,但是不是「聚會的聖事(sacrament of assembly)」(此定義來自西元五世紀Areopagitica的作者)。批評這種經院派的教義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聖餐中教會的意義,也不算誇張。而且教會學中的聖餐面相,譬如說教會的教義,也遺忘殆盡。

 

在此我們應該更詳細交代神學和聖餐是如何分道揚鑣,以及對教會良心所產生的悲劇性後果。現在我們應該已經注意到,把聖餐當作「聚會的聖事」這樣的概念已經漸漸從虔誠當中消失。在禮儀指導書籍中的確是會把聖餐分類至「大眾崇拜」的綱目下,也會說明禮儀通常是在「崇拜的會眾」面前執行。但是這個「崇拜的會眾」,譬如聚會,已經不再被理解為聖餐的主要形式,而禮儀也不期待聖餐去看到和感受到教會的主要形式。禮儀性的虔誠已經徹底成為個人主義的了,對此最具說服力的證據是當代接受共榮時的執行方式,已經完完全全變成個人「精神需求」的附屬。沒有人,無論是神職人員或是平信徒,能夠領會聖餐祈禱的精神:「將我們所有人都結合為一體,在聖靈的共榮中變成聖餅與聖杯的一部份。」

 

因此,我們已經在虔誠和「對教會的尊重(churchliness)」中見證了聖餐禮日漸明顯的「消瘦」,逐漸窄化其在教會生活中的首要與原始意義與地位。所以禮儀神學中任何有關聖餐禮的解釋,都必須超越這個窄化的結果,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藉著回歸聖餐禮最初將其詮釋為「聚會的聖事」這樣的理解,因此也就是「教會的聖餐禮」。

 

在此我們必須指出,聖餐禮在虔誠和神學的雙方面所受到的窄化,公然的與聖餐禮的彌撒禱告曆(ordo)產生矛盾,但這卻是教會最初形成時便保存下來的。這裡我們說的「禱告曆」並不是在講儀式或聖事的諸多細項,而且到後來還越辯越複雜。而是聖餐禮的架構,它的形式。這裡我們借用狄克司神父(Dom Gregory Dix)的說法,年代可追溯至教父形成教會崇拜原則的草創時期。

 

如同我在另書所提,經院派哲學最基本的缺陷在於,它對聖事的處理並非來自教會保存已久的真實體驗,卻從本身倒果為因的抽象範疇與定義而來,很難與教會生命的真實性相互一致。早期教會完全了解「信心律(lex credendi)」和「祈禱律(lex credendi)」是不可分離的,它們對彼此的依存都是必須的。如果用聖伊里奈烏的話來說,就是「我們的教導是在和諧中與聖餐禮一起所發生的,而聖餐禮證實了我們的教導。(語出駁異端論4:18:5)」但是以西方經院派為主流的神學,卻對教會所實施的崇拜,以及它的理由與適當順序毫無興趣。從本身抽象的前提而產生的這種神學,卻倒果為因地裁決何者為「重要」,何者為「次要」。最後的分析發現,被他們視為次要的就是對他們來說不感興趣的崇拜本身,但它的各個層面卻是教會賴以為生的事物。神學家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重要的「時刻」上,所以還刻意挑出聖餐中的幾個重要「時刻」:聖禮的交換、然後是共榮的參與;在聖洗中有所謂的「三重浸禮」;在婚姻聖事中有祝聖的元素—「賜給他們榮耀尊貴作冠冕」凡此種種,但是這些神學家歸納類別後卻從未想到的是,這些時刻是無法自其禮儀性背景中獨立出來看待的。

 

這些對聖事所採取的手段就是我們在經院派教義中發現的,它們十分明顯地貧乏、非常地一面倒。這同時提供了在我們的禮儀性虔誠中,窄化與單方面詮釋的根源。因為缺乏來自最初教父時期的正港神學詮釋—「禮儀性教義問答」—的養分與指引,於是便受到來自對事奉的象徵性、譬喻式詮釋法的不良影響,變成了獨特的神學「民間傳奇」。

 

因此就如我們所說,依照教會傳統來解釋,禮儀性神學的最初原理,不應該是由某人自抽象、純粹智識的綱要中衍生出來的道理,再隨意扔到事奉上面,而應該是由事奉本身出發,這裡的意思是說,必須先由彌撒禱告曆出發。

 

2

 

任何關於聖餐彌撒禱告曆的認真研究,都必須說服我們,彌撒禱告曆從一開始到最後,就全然地架構在互相關聯的原則上,也就是事奉的司鐸與會眾之間的互相依賴上。按照已故的阿發納謝夫(Nicholas Afanasiev)教授在他那本未曾廣受注目但卻詮釋極佳的主的晚餐一書所說,我們也可以更進一步定義說這個連結是一種「共同事奉」或「共同慶祝」。

 

可是這樣的概念在經院派神學及其危及的禮儀性虔誠理論中卻未佔有一席之地,甚至因不符任一實際目的而被摒棄。「共同慶祝」這個名詞,只有在神職人員參加事奉時才用的到,但平信徒的參與卻被預設為完全被動的狀態。我們只消想想數本特別給平信徒使用的祈禱書中所記載的「事奉聖禮時的祈禱」,就可得知這樣的例子。這些書的編輯人員很顯然毫不懷疑就認為聖餐禮的祈禱者,只有對神職人員有用時才存在。更令人難過的是,數十年來允許這樣的祈禱書出版的教會審查體系,顯然也持有相同的想法。當列舉慶祝禮儀的必需條件,甚至文辭水準最高、最可靠的幾個版本(如Archimandrite Kiprian的The Eucharist),皆自依教規授予聖秩,直寫到酒的品質—獨漏「如同教會般的聚會(assembly as the Church)」,很明顯地被排除在禮儀的「條件」之外。

 

同時我們所擁有的早期證據顯示出一項事實,就是聚集或是聚會,總是被當作是聖餐禮的第一個也是最基本的演示。由早期對禮儀描述中,對站在人前執行聖餐禮的人給予的命名,也證明此一觀點。這個人是「主席」,他的主要功能就是站在眾人面前,當「諸兄弟的主席」,所以,聚會才是聖餐禮的第一個演示,基礎,與開始。

 

在基督教創立初期,與現在實施事奉方式的相反之處在於,人民的聚集是發生在司鐸進來之前,聖金口若望(St. John Chrysostom)就曾寫道:「教堂對我們而言是棟普通的房子,而當我們進入時祢在那裡等著,這就是為何我們接著馬上互道平安來歡迎祢。」再來當我們討論小入祭式(Little Entrance)時,我們應該更詳細的描述聖餐彌撒禱告曆之中的到底入祭扮演什麼樣的地位,以及具備何種意義。然而在此有一些按照順序排列的名詞,與我們現今的聖事實施法在禮儀的剛開頭部份有關:司鐸進入、穿戴祭衣、洗手、最後是聖餐禮的準備,現在這些名詞不只是變成「私密的」,只與神職人員有關,甚至是獨立執行的,轉換到禮儀的特別「部門」中,自己把自己摒棄了。

 

雖然這些實施的方式皆已在我們的事奉手冊中正式予以合法化,還是應該要按照另一種實施方式來檢驗,我所說的是一種更為古老的、至今依舊保存完好的方法,這是聖餐禮中的主祭儀典慶祝。當一位主祭開始執行這項禮儀時,已經先行聚集的人們便在他進入教堂時歡迎他,穿戴祭衣就在會眾當中舉行,這個小入祭式進行完後主祭才往祭壇方向前進,聖餐檯之準備就像以往一樣,在奉獻餅酒儀式之前重複動作,也就是現在我們叫做大入祭式(the Great Entrance)的儀式。

 

如果認為以上這一切只是附加在主祭事奉下一個特別的「莊重儀式」,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卻是我們常常在聽到擁護「簡樸的原始基督教」的人口中所說的。與此相反的,當然不是指這整個細節,而是主祭事奉的整體,其意義遠大於保存早期聖餐禮的執行方式的形式和精神,因為在早期教會中,習慣上是由主教主持聖餐聚會的,直到晚近,地方教區漸漸轉變成中央集權的行政區,破壞了原本多教區(parish)的制度規劃,這時司鐸的角色從聖餐禮中獨特的儀式主持者、主祭的助理,轉移成為「一般的」儀式主持者。以禮儀性神學的角度來看,在主祭儀典規範中進入會眾的入祭式,被認為是「基準的」,而「司鐸的」規範是「自權宜之計以外」發生的,後者也許實際又不可或缺,但是完全不可能削弱「如同教會般的聚會」該有的重要性,事實上這一點既是聖餐禮的原則,也是首要以及基礎的演示。

 

3

 

主持儀式者與民眾之間的關聯,也就是他們的共同慶祝,毫無疑問的是以對話的形式架構出來的。會眾的每一段禱詞都將以基督教崇拜中一個重要的字眼來「封印(seal)」,就是「阿們」。藉此把主持儀式者和上帝的子民聯結起來,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每段禱詞(除了在革魯賓之歌期間司鐸自行唸誦的禱詞外,容後詳談)的主語都是我們,所有隆重的聖餐禮儀式所構成的部份,不論是唸誦上帝的話語,神聖祭獻(anaphora)、或是共榮的參與,都是由互道平安開始:「讓我們大家都共享平安…願你們的心靈也平安」最後,所有這些禱詞的內容當中都會有我們讚美、我們懺悔、我們感恩、我們共榮這樣的字眼出現,「將我們全體彼此融合」。

 

相同之處可以說還有聖餐禮的個別儀式:某種程度上所有人所表達出來的,不只是主持儀式者和會眾的統合,還有他們的synergy,字面上就是共同合作或共同慶祝的意思。因此唸誦上帝的話語,以及講道時的精心闡述(根據早期文獻中的聖餐禮慶祝的第一的部份所得到的共同見證),皆不言而喻地以傾聽者為前提,也就是聽講道的人。自聖餐禮奉獻餅酒儀式(proskomide)到聖所的移交,還有特別的「祭獻物品桌」的出現並不會從人們身上卸下在這個會眾中祭獻物品的原始慣例,現在這個部份涵蓋在「大入祭式」之中。最後是「和平之吻」(雖然現在只有在神職人員之間才執行這個儀式),會已高聲呼喊以下的話語作結:「讓我們彼此相愛」,因此與全部的人都有關,就像最後高呼「讓我們在平安中出發」一樣。

 

到這裡為止我們所說的,都應更廣泛受到重視,因為禮儀性的拜占庭儀式現在發展的方向已經逐漸而有系統地變成把「平信徒」與「神職人員」分開,把「祈禱」的人與「事奉」的人分開。就如之前我們努力要傳達的,也是阿發納謝夫教授所詳盡闡述的一點,就是拜占庭式的禮儀性虔誠逐步陷入一種與崇拜的神祕觀點有關的掌控之中,此觀點是架構在「入門信徒」與「非入門信徒」的對照上。但事實證明,要動搖聖餐最初的秩序,這個影響根基太過於薄弱,因為每個字、每句話和每個動作,都是持續在表達存在於所有人當中的共同慶祝。在教會的單一禮儀(leitourgia)中每個人有每個人適當的位置與職份。

 

另外要探討的議題是,這些話語和演示的主要和直接意義,對於神職人員和平信徒來說,都已經與他們的意識脫節了,取而代之佔據他們內心的是一種怪異的二分法,將神學的「資料(data)」與詮釋分離開來。由於這種二分法的影響,所有在最簡單的字詞與動作裡面的「象徵性」詮釋法,最後都變得像野草一樣,到處散佈,反而忽略掉了它們在字面上的直接意義。我們要再強調一次,這種新型「唯名論」式的禮儀性虔誠,其原因和結果很不幸的長期盤據在教會之間,未受質疑。所以現在所要強調的重要概念是,這個新的虔誠,必須在矇蔽或是扭曲對於聖餐禮真正團體屬性的了解下才能成功,但這卻是教會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也是不可從聚會中分割的一部份。

 

在這種新式「虔誠」的所有可能性當中,最令人感到悲哀的結果是逐出教會,因為其所有實際目標現在變成一種異常的事物,前來參加團契的平信徒皆已失去他們最初來參加禮拜儀式的根源,變成某件特殊事例—在聖餐禱告曆的直接見證前毫無意義:「我們全體…成為那餅與杯的一部份」,「懷著對上帝的敬畏和信德,請前來…」等等。所有的禱詞,發出呼籲的對象都是全體會眾,其中的所有字詞也無疑與全體會眾有關,而不是某些分離的或獨立的參與者。

 

阿發納謝夫教授為此做出適切的表達:「如果我們摒棄納入禮儀生活的一切(尤其在過去幾個世紀以來都是如此),那我們就不會在可能留存下來的事物之中,以及早期教會的實踐方法中,尋得特別重要的拯救。我們禮儀生活的基本缺陷在於,我們賦予特異的、偶然的事物更為重要的意義,卻不重視我們禮儀性職務的本質。這個與聖餐禮有關的教義基本原理其實在事奉中就已經清晰地表達出來了,在事奉中聖餐禮的本質完全未受污染…因此我們的任務,並非要使我們的禮儀性生活產生更多改變,而是要去體會聖餐禮的真正本質。」

 

4

 

最後關於聚會與共同慶祝的相同概念,是在聖餐禮結束時的實體背景中具體表達出來:就是聖殿。禮儀祈禱書非常詳盡的描述了教堂建築的外觀與設計,還有若干細節當中的「象徵性」意義。然而在這些定義與描述中,並未提供在基督徒聖殿、聚會、以及聖餐禮的集會特性的一項顯而易見的聯繫。

 

關於東正教的教堂建築,還有「對聖殿的虔誠」期間複雜的發展,我想在此我們無須再多贅述,只要回想最初的基督教聖殿尤其是教堂建築中最重要的部份,這是整個教會的聚集地點,也是聖餐禮中擘開餅的地點。在聚會概念中的這個附屬關係,就在於基督教聖殿的新穎和它的發展原理。不論這項發展有多麼複雜,論我們現前稱之為「神秘性」虔誠的影響有多大,就是聖餐禮聚會中的概念,被證實為一項具統合性與指引功能的元素。一如早期基督教時期或今日,無論是最為淋漓盡致的拜占廷建築或其俄國式的分身皆然,聖殿被視為在教堂中、被視為天國與塵世的聚會,還有在基督中的所有萬物,它們構成了教會的本質與目的。

 

教堂建築的形式與聖像圖也證實這一點。形式—教堂是特別要表達相同關係、相同「對話架構」的「空間組織」,我們已經知道對話架構是在聖餐禮聚會的秩序中,扮演一種決定性的因素。在既談與至聖所之間就有這麼一項共同關聯:一個是約櫃,另一個是中殿,也就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中殿一直延伸到祭壇處,我們可以在這裡發現它的目的。但是這個「祭壇」必須與中殿相連,而且也只能與它相連。

 

雖說現代的禮儀性虔誠把至聖所視為一個封閉的、只有入門信徒才能進入的所在,而其名稱亦標誌著這是個特別「神聖」的地方,強調其有別於平信徒所站立的外場,而外面是「世俗」性的。要顯示這個觀點是晚近才出現並且是錯誤的並不困難,更重要的是它對教會極其有害。它的作用只是在於持續為教權主義提供養分,對正教而言「教權主義」是一個徹底陌生的名詞,而這種作法就是把平信徒貶低為二等公民,用否定性的術語來定義平信徒為一群「沒有權力」進入某些特定場所,不能觸摸特定的物品、不能參與特定活動的人。很遺憾的也就因為這樣,在我們之間便崛起一票教士人員,只看到自己教士身分的本質,豪不讓步的「捍衛」這些神聖的事物,不讓平信徒接觸,而在這種「捍衛」中得到異樣的滿足與快感。

 

但是讓我們再次重覆一點:這種對於祭壇的概念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同時這是個錯誤的概念。當然這要歸因某種默契,認為聖像屏風的作用就是一座阻擋平信徒的「牆面」,把他們與不能通行的地方分隔開來。然而以今日正教信仰來看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點,是聖像屏風最初設置的目的是完全相反的,不是要分隔,而是要統合。聖像可說是見證人,更貼切的說,是神性與人性、天堂與塵世統合的結果,這是由耶穌基督所成就的任務。所有的聖像畫在本質上都是道成肉身的聖像畫。因此聖像屏風是起源於「塵世的天堂」這樣的體驗,作為「天國已近」的見證。就像教堂建築中其他的聖像畫一樣,這是教會觀點的化身,一如在教堂中、一如統合了可見與不可見的世界、一如表現出新的和被轉變的創造一般。

 

很遺憾的是,長期以來正教的這個聖像傳統卻經歷了被邊緣化的命運,結果聖像與聖殿的觀點彼此之間存在的關連性,幾乎整個從教會意識中消失。今日的教會已經不再有聖像畫了,不然就是掛一堆與聖殿毫不相干的畫像,或是用各式各樣的「飾物」來「裝飾」教堂,教堂不只是被這些瑣碎小物佔據,甚至連聖像都淪為整體裝飾的一個局部的枝微末節而已。類似悲劇的另一個方面是聖像屏風先是在形式上而後在意義上的逐漸退化。以祈禱曆書之中所記載的規定,一個聖像畫的「架構」或者說一個和諧系統,自然會需要支架來支撐,後來就轉變為裝飾著聖像畫的牆面。一開始是畫需要牆,後來變成了牆需要畫,以這種方式畫變成牆固有的附屬品。

 

我們只能希望現今各處對聖像畫所喚起的興趣,從對聖像畫本身至其藝術製作層面的了解,能夠引發對於教堂建築中的聖像屏風其重要性的再生,並且能夠讓我們回歸我們所能在為數眾多的早期教堂中體驗到的感受:彷彿聖像畫也參與的教會的聚會,表達意義、提供永恆的演示感與節奏感。整個教會、全體會眾,具備不同的「身分」,從先知、使徒、殉道者到聖徒,好像都一起向天堂飛升,在基督的國裡被祂高舉至祂的桌邊。

 

在此我們還必須指出,這種對於至聖所以及聖像屏風必須作為分隔的態度也是錯誤的,因為這明顯與教會的禮儀傳統互相矛盾,這項傳統只知道聖殿與祭壇桌的聖化儀式,而不知道任何至聖所的聖化儀式要跟中殿分開。就像祭壇桌一樣,整個聖殿都被聖油所膏,整個教堂都因此而被「封印」了,就如同一個至聖所,一處神聖的所在一樣。我們可以清楚得知,在複雜的、真正「拜占庭式」的聖殿聖化職務中,當聖骨要被帶攜帶並置放在祭壇桌上時,主持的司鐸不是在至聖所的門邊卻是在教堂的外門高喊:「接那你的君王,噢城門哪!」為了詳細解說這部份,帖薩隆尼亞的西門(Symeon of Thessalonia,關於事奉禮儀中「象徵的」與「神秘的」該領域之詮釋,此人已成一家之言)寫道:「殉道者,以聖骨的樣貌出現,而大主教代表基督,教堂代表天堂…大主教唸出入祭式的祈禱,召喚主持儀式的司鐸以及同在的天使們…然後他手指聖殿的門,並將其開啟,耶穌基督的見證人經由全能的父向我們顯現,就在祂們的天堂住處開啟之時…」。

 

由於為數眾多的文獻記載,很明顯的這場儀式所進行的時間,是在當「王門(royal doors)」開啟之時,這裡說的不是至聖所的門,而是教堂本身的門,當聖殿本身被視為塵世間的天堂,教會的會眾舉行聖餐禮的時刻,主會藉由他們進入「原本關上的門」,與會眾一起進入祂的國度。

 

我們應該更加詳細的探討聖餐禮中的祭壇,到底在與所謂的「小入祭式」之間所具備的關連有何意義。現在我們現要強調的不只是聖殿與會眾之間的基礎關聯,還有聖殿本身的具備的「教堂」的意涵,「如同教會般聚會」的意涵,這些概念又是如何轉變為建築上的形式、顏色與圖像。

 

5

 

禮儀是「會眾的聖事」,基督來到,並「把散居各地的神的兒女招聚成為一體。」(約翰福音11:52)從聖餐禮儀式開頭的地方,就是上帝新的子民的一個宣言與實現,由基督所聚集,聚集在基督的裡面。我們必須透徹了解到,前來聖殿的意義並不是在於個人有祈禱的需求,而是為了要如同教會般地聚會。一所看得見的聖殿本身象徵那不是由人所造的殿。因此,「如同教會般地聚會」是現實中的第一項禮儀性演示,是整套儀式的基礎。如果這一點不先了解,也就無法進一步了解儀式後面的部份。當我說我要上教堂,意思是說我要去加入那個由信徒按照秩序所組成的聚會,跟他們一起,組成了教會,就是為了要變成我受洗那一日的樣子—一位成員,在這個字詞所能表達的最高極致範圍內,隸屬於基督的肢體。「你們就是基督的身體,並且每一個人都是作肢體的。」(哥林多前書12:27)我去宣示與實現我的成員身份,在上帝與世界面前去宣示並見證天國的神秘,這國「已經掌權」。

 

這國已經、正在掌權,就在教會中,這就是教會的神秘,就是基督肢體的神秘。「因為無論在哪裡,有兩三個人奉我的名聚會,我就在他們中間。」(馬太福音18:20)這個教堂聚會的神祕性並非在於有「多少」有罪的或是不配的人出現,而是基督的肢體。有多少次我們去教會是為了要得著幫助、力量或安慰?同時我們也忘了我們就是教會,忘了我們就是構成教會的元素,忘了基督就在祂的成員當中,而教會不在我們的外面或是上面,但卻是我們在基督裡面,基督也在我們裡面。基督教不會賦予個人完美的可能性,但是卻首先呼籲並要求基督徒成為教會—「是君尊的祭司,是聖潔的國民,是屬神的子民」(彼得一書2:9)—去彰顯並宣認基督的臨在,以及祂在這世上的國。

 

然而教會的神聖性並不是我們的神聖性,這神聖性是基督的,因為「基督愛教會,為教會捨己,為的是…把教會洗淨,成為聖潔,教會…是聖潔沒有瑕疵的。」(以弗所書5:25-27)同樣的,聖徒的神聖性也是這種聖潔的彰顯與實現,與我們每個人在受洗當天所領受的神聖性,以及被呼籲要發揚光大的神聖性,是一樣的。但是如果我們不先將它當成一件恩賜、作為在我們裡面祂經由聖靈的臨在這樣地去擁有,我們就無法在神聖當中成長。這就是為何早期的基督徒都稱為聖徒的原因;這就是為何「如同教會般地聚會」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首要義務和責任。我們已經獻身於此項任務,直到我們自己將它自身上卸下,這個任務才會解除。

 

在古代,那些沒有適當理由而未參加聖餐聚會的人,是要被逐出教會的。理由是既然他們要服事基督,形成祂統合肢體的一部份,而這部份又是必須在禮儀中表現的。我們再重複一次,聖餐禮,不是「其中一門聖事」,或是其中一項服事而已,而是教會及其力量、神聖性、完整性的展現與成就。只有參加教會才能讓我們發揚並實現我們被要求要成為以及要做到的。教會,在聖餐禮中聚集,甚至是當只有「兩三個人」,也同樣是基督肢體的彰顯與實現。也唯有那些聚集的人參與,譬如作為基督肢體與血的聖餐領受者,因為領受者才是藉由眾人的聚會去代表基督的人。沒有人可以從不參與,除非是在教會裡、在聚會裡、在神祕的統合裡、在我們構成基督肢體的地方、在這個我們可以無可指責地稱上帝為父的地方、在這個我們能夠作為神聖生命的參與者和領受者的地方,他的神聖性被賦予、被委任,否則沒有人的神聖性是「適當」或「足夠」的。

 

現在我們同時代的某些「個人」,在事奉的任何時刻進入教堂,他們褻瀆聖餐禮的精華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應該是非常明顯了。一個人如果這種態度堅持自己的「個體性」與「自由」,他不會知道也不會發現教會的神秘;他不參與聚會的聖事,也就等於沒有參與耶穌基督神人二性統合之中,分裂與罪惡的人性本質得以重新統合的奇蹟。

 

6

 

最後,如果「如同教會般的聚會」是基督肢體的形象,那麼在表現這個肢體上的頭就會是祭司(priest,前譯「司鐸」為同一字,為正教的中文慣用名稱,此段則以經文為主—譯按),他主持、領導會眾,而他站在人前的位置,正是把基督徒團體形成教會會眾的成就象徵。如果根據他的人性,祭司就是唯一一個在群眾當中—可能也是罪孽深重、最為不配的人,然後藉由聖靈的恩賜(這是在五旬節時就由教會保存,並在未受主教干擾狀況下代代相傳至今),他表現出來自基督的神職力量,而基督是為了我們將他聖化,而基督是新約中的祭司,「因為耶穌是永遠長存的,就擁有他永不更改的祭司職位。」(希伯來書7:24)就如前面所說,會眾的神聖性並不是組成的人們帶有神聖性,而是來自基督的神聖性。所以祭司的神職身分一樣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來自基督、被教會賦予的,因為教會是基督的肢體。基督並不身處教會以外,而且也不是說祂的力量或權威就委派給誰做代表,祂自己就在教會裡。而經由聖靈,祂充滿教會的生命。祭司既不是基督的「代表」也不是「代理人」:在聖事中他就是基督本人,就如會眾是他的肢體。站在身體的頭部位置,讓他表現教會的統合,教會所有成員與他自己,是這個統合的一體。因此,在這個統合當中會眾的儀式主持者表現出教會的神人統合—在基督中,與基督同在。

 

祭司穿戴祭衣的動作,時至今日雖然已經都在儀式開始前完成,但同樣的也與會眾有關。因為這是一種形象,一幅聖像,既屬於基督與教會的統合,又屬於由許多人所形成的這牢不可破的統合。白色的麻布聖職服,就與我們受洗時所穿的白袍一樣,這是所有受洗者的服飾,是教會本身的服飾,祭司穿上它,就代表了會眾的一致性,將祭司與所有其他人統合於一體。聖帶表示救主為了要拯救與神格化(theosis)而承擔我們人性的形象,而袖套(epimanikia)代表一樣的意思:祭司的手,是他要在事奉進行時祝聖、執行動作的,現在再也不是他的,而是基督的手。腰帶一直是順服、願意、兄弟情誼和事奉的象徵。祭司並不是依著自己的權威,被帶到「較高的地位」,他「並不比他的主人偉大」。相反的,他是被他的主人派遣到這個職份上面,這是他跟隨的主人,藉由祂的恩典來服事。最後是十字褡,代表教會的榮耀,作為新的創造物,作為新生命的喜悅、真理和美,作為預示上帝的國將來臨,將永遠「作王,他以威嚴為衣」。(詩篇93:1)

 

整個穿戴祭衣的過程,最後的步驟就是洗滌祭司的手。聖餐禮是為犯罪而被原諒的人、是為了唾棄違法的人、為了與上帝和解的人而舉行。這是新的人性的事奉,「從前未蒙憐恤,現在卻蒙了憐恤。」(彼得一書2:10)我們去聖殿,我們「如同教會般的聚會」,我們穿上新的創造物的衣服—這些就是「聖事中的聖事」裡面最開頭部份的儀式,是最神聖的聖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