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hew 馬太福音 15:21-29
2013.2.17 sermon by Father Jon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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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福音用戲劇性的手法描述了一位婦女的故事。她是迦南一帶的人，並不是猶太人。當耶穌經過迦南時，她大聲向耶穌喊叫：「主啊，大衛的子孫，可憐我！我女兒被鬼附得甚苦。」從這位婦人所說的話可以看出，她把女兒被鬼附身的苦看作是自己的苦。儘管她不是猶太人，但是，她的言談中透露了深刻的神學意含。
這也是東正教「心禱」的內涵。我的屬靈父親曾經告訴我，在心禱的禱文「主耶穌基督憐憫我」中，「我」代表了眾人。因為，無論是我的妻子、丈夫、兒女或朋友…等，所有人在「我」內結合為一體，成為這個「我」。這也是正教徒的人格特質，我們每個人的自我，都融合了所有人，可見個體並非真正的個體，而是融合了其他人的共同體。
在研讀聖經時，我們總是把一些簡單的描述視為理所當然，而忽略了其中深刻的意義。這位婦人並沒有說：「可憐我的女兒！她被鬼附身。」而是說：「可憐我！我女兒被鬼附身。」她的女兒就是她的生命。這並不是說，她要掌控女兒的一切，而是說，她把女兒所遭遇的一切，無論是困難或是煩惱，都看作是自己的。「把別人的遭遇等同於自己的遭遇」就是父母親與孩子之間的親情的奧秘，也是愛的奧秘。這也是教會的奧秘。我們之所以領聖餐，就是為了與眾人合而為一。
這位婦女稱呼耶穌「大衛的子孫」。對猶太人來說，大衛是一位國王，是先知，非常熱愛上帝。這位婦女並不是猶太人，或許，她並不瞭解「大衛」的意義。儘管這位婦人大聲喊叫，耶穌基督都沒有回答她，甚至沒有制止她的喊叫，也沒有請她離開。此時，耶穌的門徒走進耶穌，向耶穌請求：「這婦人在我們後頭喊叫，請打發他走吧！」我們都知道，無論耶穌處在何種情況下，總是有自己的判斷和主張，他不受任何人左右，即使是他的母親。耶穌決定對那位婦女保持沉默，他對門徒說：「我不該拿兒女的餅丟給小狗吃。」
在猶太的語言中，「小狗」代表了某種負面的評價，儘管耶穌沒有直接說她是狗，而是用了另外一個同義字。在當時，大家都認為外邦的婦女，代表了不潔與低下。然而，這位婦女對耶穌的信心非常大。她無視於言語上受到的屈辱，她還是帶著謙卑的心，以愛的話語，向耶穌說：「主啊，不錯；但是小狗也吃他主人桌子上掉下來的碎渣兒。」她非常謙卑，並沒有發怒，而是將自己比為耶穌身邊天真無邪的小狗。可見，完美的愛是完全的包容。
我們往往因為別人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就覺得自己受到攻擊，覺得別人冒犯了我。謙卑的人從來不會覺得受到冒犯，因為他們總是以低姿態來包容，用愛來善解一切。這位婦人就是以這種純淨的、天真的愛來愛著她的女兒，也愛著耶穌基督。這樣的愛讓她變得如此謙卑。
基督宗教所說的謙卑，並不是要我們看輕自己，而是要我們去愛。一個人如果看輕自己，就沒有愛的能力，那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或許需要進一步的心理治療。在阿陀斯聖山的修道院，我們必須彎下身子來清理地板，那是一種謙卑的練習。它教導我們無論身處何處，都應該以謙卑的姿態，清理不潔之處，帶走污穢之物，才能使別人和自己變得潔白無瑕。
此時，耶穌基督再也無法隱藏心中的愛，他對這位婦女說：「婦人，你的信心是大的！照你所要的，給你成全了吧。」結果，奇蹟發生了。這不但是上帝所行的奇蹟，也是謙卑而純淨之愛所成就的奇蹟。真正的愛總是帶著謙卑。我們不可能一邊羞辱對方，一邊給予對方愛。愛總是帶著尊重、成全和智慧。
今天，我們要好好探討什麼是「上帝的靜默」。每個人都曾經體驗過上帝的靜默。許多次，我們向上帝祈禱，可以是上帝沒有任何回應。許多次，有人對上帝說：「上帝在哪裡？為什麼祂不說話？」可以上帝還是沈默不語。當世上發生了不公不義的事情的時候，上帝在哪裡？當戰爭或殺戮發生時，上帝在哪裡？
首先，上帝給予我們完全的自由，祂不會忽然顯現在我們的面前，強迫我們去做任何事情。我們不該以人類的邏輯來思考上帝的行動。上帝總是以最深刻、最動人的方式向我們說話。祂最先說的話語，就是創造了我們的宇宙。之後，祂成為人類，上帝之子就是logos（道），這是祂對我們說話的方式。上帝的話語總是非常崇高而有力。當上帝成為人類（上帝的聖言）時，天使也不敢置信。
上帝的靜默，是上帝對我們說的最強烈的話語。上帝對於我們的祈禱，並不是以單一的方式來回應。耶穌受難之前曾經祈求天父：「我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這杯離開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馬太福音26：39）然而，天父沈默不語，最後，上帝之子在十字架上受難了。
有時候，上帝的話語並非用耳朵來聽。人子在天父的愛和沉默中，在十字架上受難。這是靜默的奧秘，這也是救恩的奧秘。上帝之子並非用喊叫的方式來為上帝說話，他就是logos（道），就是上帝的話語。上帝說的話並非藉由聲音來傳遞，而是藉由祂的靈在、祂的受難來傳達，這就是上帝對我們的回應，是上帝沉默的奧秘。我們無法用語言來詮釋其中全部的奧秘。
我們應該問自己：「我又是如何回應上帝呢？」如果我們希望上帝打破沉默，我們應該怎麼做呢？如果仔細想一想，我們會發現，自己對於上帝總是保持沉默。我們不但對上帝沉默，對於身邊的家人、朋友也常常保持沉默。有多少家庭都是在冰冷的關係之中沉默不語？那是一種令人不悅的感覺。如果我們希望上帝對我們說話，我們必須先反省，當自己保持沉默的時候，上帝的感受是如何？我們頑固的心經常拒絕溝通、拒絕對話。
聖三位一體總是充滿了愛的對話，上帝不是一個向我們說話的「個體」，而是以「三位一體」的模式，以「對話」的方式來表達。上帝總是說：「讓我們一起…吧！」那是一種充滿合作和共融的對話。上帝召喚亞伯拉罕或其他良善的人的時候，他們總是馬上回應上帝：「上主，我在這裡。」他們不斷給予上帝回應，也不斷與上帝和眾人對話。
有時候，上帝的靜默是為了使人與祂更接近。如果上帝馬上對這位婦女說：「去吧！你的女兒已經得救。」那麼，這位婦女可能沒有機會讓自己與耶穌如此接近。
與人交談是非常困難的，在台灣，我更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很多人並不知道如何與人交談，與人爭吵或許更容易些。大家都像是戲劇院裡的演員一樣，把自己裝扮成某個角色，從來無法真誠地、以自己的面貌與人交談。如果一個人用這種方式來與人交流，那麼，他怎麼可能聽到上帝的聲音？怎麼可能看見上帝的行動？一個人如果總是戴著面具生活，或是扮演著別人的角色，讓本來的自己永遠保持著沉默，那麼，這個人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差別？
基督宗教中總是以「對話」的方式來交流，聖禮儀也是一種對話。神父念誦祈禱文，大眾就回應，這種對話持續進行著，那是聖三、教會與我們之間的對話。
日本知名的作家遠藤周作寫下了非常動人的小說《沉默》。它描寫了十六世紀某位天主教傳教士在痛苦與磨難中、體會了「上帝的沉默」的內涵。他深深認同，如果沒有開啟對話，就沒有任何意義存在。
面對上帝的沉默時，讓我們也想想自己的沉默，還有自己是否欠缺了與人對話的能力。讓我們用心發掘，上帝以祂的靈在，還有祂的logos（道）來與我們對話。上帝完全尊重我們的自由，祂不會以任何方式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剝奪我們的自由。我們也要想一想，上帝的沉默，有時候代表了上帝所受的苦。發生在我們身上的苦難，就是發生在耶穌基督身上的苦難。上帝不只是強權的上帝，也是受苦的上帝。耶穌基督在苦難中死亡，他被自己摯愛的人類所殺害。耶穌基督曾在十字架上喊出：「父阿，為何你要遺棄我。」耶穌被眾人拋棄時，他與我們的距離變得如此接近。讓我們一起藉由今天的福音用心體會「靜默」這一門深刻的學問。
願聖三守護我們。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