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希臘東正教神學評論》，26-3，1981。
George Dion Dragas
達勒姆大學
西方的基督徒經常說到東正教會，而不是東正教會。從東正教的角度來看，教會是一個整體，儘管她在很多地方都有體現。東正教的教會學是在統一中的多元和多元中的統一中運作的。對東正教而言，在一和多之間沒有非此即彼的關係。沒有人試圖，也不應該試圖讓許多人從屬於一個人（羅馬天主教的模式），也沒有人試圖讓一個人從屬於許多人（新教的模式）。從教規上和神學上講，談論教會和教堂都是正確的，反之亦然。對於羅馬天主教的教會學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教皇對普遍管轄權和無誤性的雙重要求。新教的教會學也是如此，它將教會的概念與宗派主義聯繫在一起，並在無形和有形的教會方面區分了一和多。從東正教的角度來看，教會既是公教又是地方性的，既是無形的又是有形的，既是一又是多。要解釋這種東正教教會學的多元統一性背後的原因，我們必須處理東正教對教會性質的理解。
三位一體上帝的教會
教會的性質應被理解為三位一體上帝的教會。神聖的三位一體是教會存在的最終基礎和來源，因此，教會有上帝的形象和樣式。這種在受祝福的三位一體的形象中的存在，構成了教會的存在方式，事實上，它揭示了教會的性質。作為上帝的一部分，教會在地上反映了上帝在三位一體中的統一性。對上帝來說，自然的東西是通過恩典給予教會的。
三位一體的恩典是理解教會性質的出發點，特別是理解她在多元中的合一，因為聖靈分享一個生命和一個存在。三位不同而獨特的人在生命和本質上是一體的。同樣地，教會在生命和存在的統一性中也表現出平行的多重性。上帝和教會的區別在於，在前者中，合一中的多重性是真理，而在後者中，這只是對真理的一種參與。用教父的語言來說，前者是ousia，而後者是metousia。因此，三位神聖的人在生命和存在中的合一，是教會的人在生命和存在中合一的原型。正如基督自己在為教會的禱告中所說：父啊，你在我裡面，我在你裡面，他們也可以合而為一，叫世人相信是你差了我來。團結的標誌是合議和愛，而不是從屬關係。以三位一體的恩典為基礎的東正教三體論為東正教的教會學提供了基本的本體論範疇。教會是神聖三位一體的產物，是對上帝恩典的參與。
基督的教會
教會如何參與到上帝的奧秘和恩典中？如何實現metousia Theou（參與上帝的本質）？教會如何成為神聖三位一體的神器？最簡單的答案就包含在 “在基督里並通過基督 “這句話中。基督在三位一體上帝的形象和按照這個形象製造的東西，即教會，人類之間建立了聯繫。在基督里，我們既有eikon，也有kat eikon（按著形象做的）。因此，我們必須說，教會是三位一體神的教會，是基督的教會。神聖三位一體和基督論之間的聯繫，也就是神學和經濟之間的聯繫，要求在教會學上有類似的聯繫。教會有三位一體神的形象，並參與三位一體神的恩典，因為她在基督里並分享他的恩典。人與人之間在生命和存在上的統一，離不開基督的這種經濟，我們在這裡遇到了《新約》中所說的基督的身體。
基督是教會的頭，她是他的身體。正是從這個基督論的角度，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教會中存在的合一中的多元性。基督身體的這一角度通常與神聖的聖餐儀式有關，因為正是在聖餐儀式中，身體才得以顯現和實現。在神聖的聖餐儀式中，我們有完整的基督，頭，和身體，教會。但是，聖餐儀式在許多地方和許多不同的人群中被慶祝。那麼這是否意味著有許多基督的身體？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有一個頭，一個聖餐的身體（他在道成肉身時的身體），不同地方的所有人群都被納入其中。是主自己在許多地方顯現出來，因為他把他的一個身體給了所有人，所以在分食這個身體時，他們都可以與他和彼此成為一體。因為有一個餅，許多人就是一個身體，因為我們都分吃一個餅。基督的聖體在許多地方和許多人群中顯現，並不構成對其統一性的障礙。事實上，在一個地方分食這個身體，就是與不受地點約束的主結合，因此，在神秘上（或神秘上，或聖事上）與所有人結合。聖亞他那修是這樣解釋我們的主的禱告的，即使徒們可以合而為一。……因為我是你的道，我也因為身體而在他們裡面，因為你，人的救贖在我裡面得到了完善，所以我要求他們也能成為一體，按照我的身體，按照它的完善，他們也能與它合一，在它裡面成為一個完善的人；就像所有人都被我帶著，所有人都能成為一個身體和一個精神，成長為一個完善的人。而聖亞他那修的結論是因為我們都分到了同一個東西，成為一個身體，有一個主在我們裡面。在一個特定的地方給予的東西也是超越它的，因為它特別完美，也就是它是基督復活的身體。不同的聖餐地方，與聖餐主席（主教）、神職人員和參與者（人民）一起構成或揭示了整個教會。這是一個地方教會，但她卻揭示了一個教會的公教奧秘。基督的唯一教會在所有這些地方都是平等的、完全的，因為有一個完美的聖餐，有一個主，有一個身體。這種唯一基督在地方教會中的平等存在是通常被稱為東正教聖體論及其邏輯含義的基礎，即地方主教和教會的自體，它植根於並產生於平等分享偉大的聖體聖事的充實。自治權不是自治權。它必須被理解為主教的平等，以及所有人在基督的一個身體中的參與。正是他們在恩典
上的平等使他們彼此聯繫在一起。
在東正教的教會學中，卡帕多西亞一個小地方的主教和君士坦丁堡的大公教會牧首之間沒有地位上的區別。作為建立在耶穌基督基礎上的聖餐教會，他們是平等的。這種平等的秩序及其必然結果，即在基督的一個身體中的共融，與教會的本質有關，也就是說，它構成了教會的本體。正是這種秩序產生了與教會的歷史結構有關的
等級秩序或普世秩序（或資歷秩序，ta presbeia）。但在東正教的教會學中，平等的秩序和資歷的秩序之間並不存在對立。天主教性（地方教會作為基督和神聖三位一體的恩典的參與者的平等性）和普世性（主教們作為教會在歷史上對世界的使命的參與者的資歷順序）並不是反面的。從東正教的角度來看，正是這種反面教材的發展導致了基督教內部的歷史分裂。羅馬天主教宣稱的普遍性和首要性，以及新教宣稱的個人或地方自治，實際上是公教性和普世性之間的矛盾，因為他們宣稱上帝的地方教會的完整性不是由他們參與基督和三位一體的恩典來保證的，而是由他們接受一個地方教會（羅馬教會）和由一個地方主教（羅馬教皇）作為其絕對首腦來保證的。另一方面，新教徒在試圖以上帝在基督里的自由恩典為基礎重新獲得公教性時，忽略了公教教會所建立的歷史秩序，因此，他們常常將地方教會的自律性與自治性混為一談。東正教相對於其他基督徒的優勢在於他們忠於公教的奧秘，即基督的身體，因為它在歷史上已經建立並表現出來。只有東正教完整地保留了聖餐儀式的神秘性，以及從聖餐儀式的神秘性中產生的大公教會的資歷順序（ta presbeia）。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聲稱自己是上帝的唯一教會，建立在基督之上，並保持歷史上的教規順序，這構成了教會對歷史挑戰的回應。東正教認為，只要符合既定的教規傳統，教會對世界的歷史回應總是有發展的空間，但他們仍然絕對堅持公教和統一的基本信念。
三位一體的教會和基督的教會
一些神學家用兩種模式來談論東正教的教會學：三位一體論和基督論。事實上，並沒有兩種模式，而是一種。教會既是神聖三位一體的教會，又是基督的教會。誠然，只有在基督里，神聖三位一體的第二位才得以化身。然而，神性的全部內容都住在道成肉身的聖子的身體里，就像住在聖殿里。這一點從《新約》的教導和教會教父的教導中可以看出。基督論與三位一體論是不可分割的。沒有天父，就無法發展出關於聖子的適當教義。同時，道成肉身的聖子對人類的恩賜，包括他的道成肉身和我們融入他的身體，沒有聖靈都是不可想象的。誠然，東正教神學家們對東正教教會學的三位一體和基督論層面的這種相互滲透做出了不同的解釋嘗試。例如，有些人認為基督的工作是指自然的統一性，而聖靈的工作是指人的多樣性，而基督和聖靈都將整個人類、自然和人置於天父的君主地位之下。然而，另一些人則指出聖經中三位一體在救贖歷史中的啓示模式，並看到教會在天父那裡的開始。他們也會在創造中看到教會在歷史中的建立或啓示，在聖子的化身中，最後，在聖靈的經濟中看到教會的成長和完善，在最後的復活中達到其終點。這種嚴格的聖經模式似乎更接近東正教禮儀傳統的精神，但另一種模式（更加教條化和本體論）似乎也有其在教會關於主基督的思想中的基礎。在東正教的教會學中，三位一體論和基督論的維度是不能分開的，因為只要教會是基督的教會，她就是神聖三位一體的教會，反之亦然。
教父的教會
東正教會也是教父們的教會。我們所說的教父是指主教，以及那些主持聖餐的人。也就是說，那些為地方教會服務於基督身體的奧秘的人。不是每個人都為地方教會服務基督的奧秘—不是每個人都慶祝神聖的聖餐，或執行基督教的啓蒙和成長的聖禮。首先，是主教在做這件事。長老們是他的助手，他們通過舉行聖餐儀式和對當地教會會眾的事奉來參與他的主教職能。主教是地方教會生活和存在的具體焦點。他是整個教區的基督之子，不是以單純的象徵方式，而是以真實和活生生的方式。正如聖依納爵所說：主教在哪裡，基督就在哪裡。這種教父式的地方教會秩序是主自己在建立神聖的使徒工作時建立的，並在使徒的繼承人、主教和長老身上得到延續。無論對這一秩序的歷史淵源和確切的演變方式有什麼疑問，很明顯，它的根源是在基督和使徒身上找到的。在新約中，如同在舊約中，教會的教父層面是一個必要條件。因此，我們必須把教會說成是教父們的教會，因為教會的確是建立在使徒的基礎上，基督本身是主要的基石。但正是在教父身上，我們維護了使徒的遺產，因為教父們通過保持使徒的信仰和傳統來維護教會的完整性。教父們的教條，無論是他們認可的著作，還是在他們的地方和大公會議的決定中，都沒有其他意圖，只是為了保持主所賜和使徒們所宣揚的真理。東正教的教義學和學說是徹底的使徒式和教父式的。它們不是脫離了教父、使徒和基督的人格的抽象概念。教義是這種不間斷的存在路線的表達，它屬於教會的存在本身。這種神聖的傳統和存在的不間斷路線的保證不是別的，而是基督親自賜給他的教會的神聖的教士，他是生命的精神，他把我們都移植到基督的一個身體上，使我們居住在一個真理中。
在東正教傳統中，所有的主教和長老，甚至執事，都被稱為父親，因為他們為基督的奧秘服務，因此，給所有基督徒的存在帶來了生機和食物。換句話說，地方教會中存在著三重教父的秩序。由於所有的地方教會都是平等的，因為他們接受同樣的恩典，所以三方面的地方教長也是平等的，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其他的頭銜與資歷順序有關，通常意味著擁有這些頭銜的人有某些特權，實際上是與教會對世界的反應有關的次要因素。這種特權不僅存在於主教之間，而且也存在於長老和執事之間。在東正教傳統中，最高的特權是大公無私的牧首，這是在會議上和教規上賦予新羅馬君士坦丁堡主教的。然後，東正教遵守整個資歷順序，與教會在歷史上的擴張相一致。在大公教會的牧首之後，是古代的亞歷山大、安提阿和耶路撒冷牧首，然後是現代的牧首，如俄羅斯和塞爾維亞，以及所有的自立教會，如塞浦路斯教會和希臘教會。在這些範圍內，資歷的順序有了進一步的延伸。一般來說，東正教會的長幼順序最終體現在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的牧首身上，它顯示了一種和諧，這種和諧具有自然的演變，因為它遵循了教會歷史的時間模式。然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種模式的基礎不僅是歷史的，而且是精神的。事實上，是神聖的歷史，沒有脫離世俗的歷史，強加給它自己的自然秩序模式。如果僅僅是外部的歷史原則決定了東正教資歷順序的歷史演變，這種順序就不會超過外部的變化。儘管歷史上有外部的變化，但東正教會的資歷順序一直保持著，因為歷史上的教會就像一個家庭，它在不斷成長，並孕育著新的孩子。這是一個神聖的家庭，孩子們不拒絕父母，女兒們不忘記母親，母親們也不忽視女兒們的獨特魅力。那麼，我們可以說，教會的教父層面，特別是其大公教會的結構，是建立在教會就像一個家庭，在歷史上一代又一代地成長，從一個民族到另一個民族。沈睡的教父們實際上是教會的不眠守護者。天上的教會與地上的教會結合在一起，我們的教父在地上建立的東西對我們有約束力，因為他們仍然活著。與他們為伴，就是將他們的工作留在我們的心中和實踐中。這也是為了保持歷史性的觀點，它受神聖歷史的支配，並扎根於對基督身體的偉大奧秘的服務或傳教，即神聖三位一體的神性的奧秘在人類生活中的反映和實現。接受天主教會的教父們所確立的歷史資歷順序，是東正教徒確保單純的外部歷史考慮不會決定教會對歷史的反應的方式。教會追隨她的教父，他們不是死了，而是活著，他們為我們祈禱，與我們一起慶祝，直到所有歷史的最後圓滿和更新。
聖人的教會或那些被召喚成為聖人的人
在東正教的觀點中，神職人員和教友之間沒有分離。神職人員為教友服務，雙方都參與並在基督身體的豐滿中成長。使徒教父的事奉秩序是為人民建立的，以便所有上帝的子民都能得到新的禮物，即罪孽的赦免和永恆的生命。在東正教會中，神職人員和人民在基督的一個身體中的這種關係有
很多方式得到實現和揭示。禮儀和職務對神職人員和教友都有獨特的部分，但在教會對世界的見證、教導和一般使命方面也是如此。修道院以其對祈禱和基督教完美的單一奉獻，是體現神職人員和人民在基督身體中的這種內在統一的最有力的聯繫之一。還有其他一些教團，如懺悔者和殉道者，或那些畢生為窮人和病人的需要服務的人。東正教會作為聖徒的教會，實際上也是上帝子民的教會。在這裡，牧羊人和羊群之間沒有矛盾。牧羊人和被牧羊人追求同一個目標：參與基督和神聖三位一體的恩典。對聖潔的呼喚將他們都捆綁在一個教會中。無論一個人在地球上的教會中處於何種地位—牧師、苦修者或平信徒—都是以基督的一個身體和神聖三位一體的恩典為中心。每個人都是作為一個人，在他與這一個身體和一個共同生活和見證的關係中得到充分的贊賞。每個人都被呼召成為聖徒，並因此而為基督的奧秘服務。因此，每個人，無論他的位置或能力如何，都將被要求在審判日對他對這一呼召的反應做出同樣的交代。因此，所有東正教的基督徒都會為他們的生活的基督教結局祈禱，並在基督的審判台前進行良好的道歉。教會是聖潔的，或者說被呼喚為聖潔的，這是東正教教會學的一個基本特徵。
結語
全文完
那麼在東正教看來，教會是什麼？她是三位一體上帝的教會，是基督的教會，是教父的教會，是聖徒的教會，是上帝子民的教會。她是唯一的、聖潔的、天主教的、使徒的教會。也許從聖母瑪利亞的封印中可以看出教會的這一多元觀點的
最佳和最清晰的體現。在這裡，我們有教會在個人、歷史、神學和人類學方面的焦點。在這裡，我們有統一性、聖潔性、公教性和使徒性。在這裡，我們有對整個教會的奧秘的慶祝。
總之，東正教的教會學是整體性的，不容忍一與多之間的任何任意劃分。她不拘泥於外部的統一性，也不拘泥於多元性，她是多元性中的統一性。因此，她要求所有嘗到上帝仁慈和恩典力量的分裂的基督徒與她聯合，因為她不尋求自己的榮耀，而是尋求主和他的聖徒的榮耀，因為它已經並仍在歷史中傳達給我們，使世界可以得到拯救和更新。
